「現在最好趕緊離開這裡……」
霍錚充耳不聞,走回被醫護人員包圍的洞口。
他語調不穩:「江檸,立刻出來!
「你又在搞什麼把戲?!」
沒人回應,霍錚終於忍不住撥開外圍的幾名護士,往裡看去。
入目猩紅。
江檸蜷身躺在血泊里,雙眼緊閉,瓷白的臉上掛著一滴淚。
沒有任何表情。
圍在一旁的醫生正為他簡單止血。
焦急道:「他傷得很重,已經休克了,必須趕緊送醫院!」
霍錚啞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一瞬間耳鳴。
無聲的畫面里,江檸身下的血深深刺痛他的眼睛。
「呵,」霍錚突兀地笑了下,「不可能的。」
他表情不自然地說:「他怎麼可能受傷,塌方時我們明明——」
醫生皺著眉打斷他:「傷口是被落石砸出來的。
「他太瘦,腰側幾乎被砸透了。」
落石……
霍錚回想到土石滑落的那瞬間,自己被江檸猛地推了一下。
所以,砸中江檸身上的那塊碎石,本來是沖自己來的。
他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呼吸急促地扯住身旁的助理吼:「快打電話……打電話叫直升機!」
直升機上轟隆聲震耳。
霍錚卻能清晰地聽見血滴墜在腳旁的聲音。
江檸還在流血。
壓迫止血的紗布浸透了,鮮血沿著擔架邊沿墜下來。
在霍錚腳邊形成一個很小的血窪。
信息素的味道飄散,像一隻手,緊緊扼住霍錚的喉嚨。
他盯著江檸掩藏在氧氣面罩下蒼白的臉,耳邊響起自己在洞穴里說的話。
他說江檸在用信息素勾引。
說江檸賤。
霍錚覺得喉頭像是哽著一塊燒紅的炭。
心頭如針錐。
醫生換了新紗布,更用力地壓迫江檸的傷口。
霍錚屏著呼吸,猛地蹙眉。
仿佛能感知江檸的痛。
可江檸仍然很安靜,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他不會痛嗎?」
醫生愣怔一秒,答:「傷那麼重,怎麼可能不痛。
「受傷初期因為應激反應,腎上腺素大量分泌,是不怎麼疼,但不久後一定是劇痛難忍的。」
醫生狐疑地問:「他被困時沒有喊痛嗎?」
江檸喊過痛嗎?
沒有。
他只是很小聲地跟自己乞求信息素。
之前即使自己有時故意將怒火撒在他身上。
很用力。
江檸也只是輕輕蹙眉。
然後很小聲地,斷續地說:「輕一點……可以嗎?」
事後難受得狠了。
只會默默地躲到衛生間,聞偷來的襯衫和領帶。
結婚 3 年,他從未詢問是否可以得到一點點信息素安撫。
而被困時,他第一次向自己開了口。
盼望著得到哪怕一點點的信息素,來緩解徹骨的疼痛。
然後,他聽到了什麼?
江檸聽到的,是自己殘忍的拒絕,和一連串的冷嘲熱諷……
「啪」的一聲響,霍錚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連自己的 Omega 受傷了都不知道。
他沒有幫他止血。
沒有幫他止痛。
還……
霍錚垂下頭,狠狠閉眼。
眉心擰成一個解不開的結。
他雙手合十抵在額間,僥倖地想,等江檸醒來,就立刻跟他道歉。
並且以後要對他好一些,不能再那麼凶。
失血要儘快補回來,現在就要找一位營養師來制定江檸的食譜,還要……
霍錚腦中紛亂的、細小的計劃都被一聲尖銳的警報聲打斷了。
他愣怔地看向監護儀顯示屏上的直線。
後知後覺。
他預想的那些以後要做的事,恐怕沒機會去做了。
9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長到似乎橫亘了之前十年的時光。
夢中的 13 歲,我依舊被一群小孩圍堵在桌子下面。
但這一次,霍錚跟姐姐、爸爸媽媽並排站在一起,也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原來,他們沒有任何分別。
我試圖永遠躲在桌子下面,卻被媽媽一把拽出來。
她把我的手臂抓得我很痛。
「你該慶幸自己分化成了 Omega,還跟霍家太子爺百分百匹配,否則我早就把你丟掉了!
「Omega 天生要一輩子依附 Alpha,能跟霍錚結婚是你最大的價值!」
因為是 Omega,所以才被你們利用嗎?
我恍然間想。
如果自己不是 Omega 就好了。
那樣我就會被丟掉。
也好過跟霍錚糾纏那麼多年。
畫面天旋地轉。
我看見自己手中的離婚協議。
霍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江檸……
「江檸你在哪啊?
「對不起,我後悔了……
「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
我把離婚協議護在懷裡。
拚命往前跑。
霍錚,你不可以後悔。
我邊跑邊想。
江檸,你終於自由了。
你要忘掉霍錚。
往後的日子,你要隨心所欲地活。
我越跑越快。
卻在即將衝出迷霧的時候猝然摔了一跤。
右腳在被子裡輕輕一掙。
牽涉到腰間的傷口,一陣劇痛。
耳邊是霍錚嘶啞的聲音:「江檸,你昏迷了兩天,終於醒了!」
我只是蹙了蹙眉。
他就大聲地吼起來:「醫生!快去叫醫生!」
然後他又在我耳邊輕輕地說:「江檸,還很痛是不是?
「別怕,我已經釋放了很多信息素,你聞到了就會好一些……」
信息素?
可我明明什麼都沒有聞到。
我緩緩睜開眼。
看見一臉胡茬的霍錚。
他穿的還是被困時那套西裝,前襟沾了泥土,很髒。
頭還是很暈,渾身沒有一絲力氣。
我努力地抬眼看他,拼盡全力地說出一句話:「離婚協議書,給我……」
精力耗盡。
再度陷入昏睡前,霍錚啞然,一臉錯愕地望著我。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
但沒關係。
我記得。
10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被身邊的說話聲吵醒。
「失血過多會造成不確定的併發症,並且我們檢查出病人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處於信息素缺乏的狀態,」醫生小心翼翼地問,「您……從未給您的 Omega 信息素安撫嗎?」
「沒有,」霍錚聲音艱澀沙啞,「他疼得受不了的時候……我都沒給他。」
醫生輕嘆,安慰道:「沒關係的,以後還有機會彌補,您可以儘量多釋放一些信息素給他——」
「我已經釋放很多了,」霍錚的語氣罕見地頹敗,「可他還是會疼得滿頭大汗,嘴唇都咬破了。」
醫生拿出一個儀器。
「嘀」的一聲響後,他說:「空氣中的 Alpha 信息素濃度的確很高,不應該啊……」
「我聞不到了。」我忽略霍錚錯愕的臉。
喃喃自語般,輕聲道:「好像,也沒辦法釋放信息素了。」
緊急檢查後。
我被確診為腺體失血性損傷。
這表示我無法再分泌信息素,並且再也聞不到任何信息素了。
我又變成了一個 Beta。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但明顯霍錚不這麼認為。
他繃著臉把檢查結果單撕碎。
又揪著醫生的衣領,叫囂著要重新檢查。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醫生:「霍先生請您冷靜,我們的檢查結果不會有錯。」
霍錚終於鬆開手。
他沉默良久,啞聲道:「他什麼時候能恢復?」
醫生略帶遺憾地道:「也許明天,也許……永遠也不會恢復。」
11
那一晚,霍錚像之前幾天一樣守在我的床旁。
只是原本挺拔的脊背變得頹敗。
夜半,我又被疼醒。
見我皺眉,霍錚急忙起身喂止痛藥給我。
過度釋放信息素讓他的臉色很差。
連手都在抖。
「對不起,對不起……」
一滴淚落在他執杯的手上。
「江檸,我們——」
我閉上眼,將頭扭到一邊。
再也不理你。
我不是說說而已。
病房陷入安靜。
我聽見霍錚驟然粗糲的呼吸聲。
他迅速倒氣,低聲說:「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很想罵他。
但只有自己說到做到,才能要求別人。
所以我忍住了。
霍錚以為我累了。
輕輕拍我,像在哄睡。
他似乎把我的沉默當成了撒嬌。
那天起開始跟我講很多話,語氣是久違的溫柔。
「江檸,別鬧了好不好?
「我發誓以後不會對你那麼凶了,會對你很好。
「我替你辦畫展好不好?等你出院我們就去選地方。」
……
「跟我說句話,檸檸,罵我也好……」
我沉默地,安靜地看著他。
恍惚間覺得他又變回了從前的霍錚。
為什麼呢?
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我變回了 Beta?
應該都有吧。
許是打聽到我變回 Beta,江露破天荒地來醫院探病。
她濃妝艷抹,在霍錚面前拚命釋放信息素。
「霍總,您這下可以考慮我了吧?
「您這樣稀有的頂級 Alpha,怎麼能跟一個 Beta 湊合呢?
「雖然我的信息素跟您不是百分百匹配,但也是很好聞的。」
她傾身往霍錚身上靠:「您聞聞?」
霍錚眼底的厲色蓄積。
冷聲道:「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來,現在可以滾了!」
江露塗滿腮紅的臉抽搐一下:「霍總,您——」
「來人,把她扔出去!」
兩個黑衣人開門進來,架住江璐往外拉。
江露顏面盡失,惱羞成怒地尖叫:「霍錚,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到現在你都不知道跟自己結婚的是個傻子!」
霍錚眸光一凜,叫停保鏢的動作。
他表情森然,聲音沉得可怕:「你再說一遍。」
江露掙脫保鏢的手,拽了下衣擺:「你不會一直沒看出來,江檸不正常吧?
「他其實是自閉症!就是個智障!」
看見霍錚震驚的表情,江露冷笑著,繼續道:「當初看你這條大魚跑了,我媽就跟江檸說你易感期會死掉,兩句話就把他騙進隔離室了。
「即使知道頂級 Alpha 在易感期有多殘暴,他還是傻傻走進去,還以為在救你的命呢,哈哈哈!
「我們都以為他會死在隔離室,沒想到這傻子命硬,居然活下來還跟你結婚了!」
12
我平靜地、面無表情地聽著。
回想到那年在病床上裝睡,偷聽見的話。
媽媽語氣懊惱,對爸爸說:「沒想到他能活啊,死了還能趁機敲霍氏一大筆錢。」
爸爸低聲道:「小聲點!沒死有沒死的法子!
「我們逼霍錚跟他結婚!」
……
原來,霍錚會死掉這句話,是媽媽騙我的。
會死掉的,一直是我啊。
江露仍在笑罵:「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塌方的事關係到霍江兩家,你要是敢對江家怎麼樣,我們就魚死網破,霍家十幾億的投資也別想要了!
「你就跟這傻子綁在一起到死吧!」
霍錚暴起般衝出去,掐住江露的脖子,把她狠狠摜到牆上。
一字一句,像從咬緊的牙縫中擠出:「再讓我聽見你說江檸,就去死!」
直到江露的臉變成紫色,霍錚才放開手。
他俯視趴在地上咳嗽喘息的江露,冷聲道:「十幾億而已,買你們三個人下地獄,很值。」
江露渾身一顫,猛地抬頭看他:「瘋了!霍錚你瘋了——」
她被架著拖出去。
刺耳的尾音被房門夾斷。
病房重回安靜。
霍錚緩慢轉身,仿佛一台陳舊破敗的機器。
他的雙唇抖了抖,只發出一聲氣音。
我倚靠在床頭,坦然地看著他。
像是在承認他的一切猜想。
江檸不正常,是因為生了病。
他自以為蓄意的接近和獻身,都不存在。
江檸只是想救他。
只是把他當成了晦暗人生中的唯一顏色,唯一的月光。
但現在,江檸不喜歡他了。
我想。
13
霍錚看我的眼神變了。
溫柔和探究里,糅雜了一些哀傷。
語氣也變了,像哄孩子。
我很想告訴他,其實我沒有智商缺陷。
第二天,霍氏的律師來到了病房。
告訴我霍錚搜集了很多江家犯罪的證據,已經舉報江家犯貪污罪和重大責任事故罪。
律師問:「江先生,霍總交代,如果您需要追究江家的虐待罪,我可以幫您。」
我抬頭看他,答非所問:「我想解除跟霍錚的婚姻關係,你可以幫我嗎?」
不足半月,我就聽到了江家三口鋃鐺入獄的消息。
霍錚聘請了一支名牌律師團隊。
確保他們會在獄中待很久很久。
只是那兩天霍錚都沒來醫院。
據說是因為這件事導致霍氏賠了十幾億。
他被他父親打得很慘。
再見到霍錚。
他臉上的瘀青還未散。
故作無事地說:「檸檸,以後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可是,欺負我最狠的人,是你啊。
我第三次催促律師辦理離婚的時候,一位長相優越的婦人找到了我。
她舉止優雅,臉上卻布滿憂傷。
她說:「你就是江檸啊?
「你好,我是霍錚的媽媽。」
我很詫異,因為霍錚從未提起過她。
她微笑著,語氣沉緩:「你眼睛真大啊,長得的確很可愛。怪不得……霍錚會那麼喜歡你。」
我說了謝謝,然後問:「您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斂了笑意,說:「我來,是想跟你說說霍錚的事。
「我是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他爸爸強勢標記的。
「當時我在發熱期,他爸爸在易感期。兩個被信息素支配的人,像動物一樣……在一起了。
「不久後,我懷了霍錚,然後我才和他爸爸結婚。
「可想而知,我們過得並不幸福。
「我不是一個好妻子、好媽媽,那時候我恨他爸爸,也恨霍錚。我把他當成我人生中的一個錯誤,所以我從來沒抱過他,沒有給過他任何溫暖,還罵他,打他……」
說著,她漸漸泣不成聲。
我皺起眉,說:「您不應該這樣。」
「是。」
她用手帕擦拭臉上的淚,繼續道:「長大後,霍錚開始恨我,恨他爸爸,恨所有 Omega。
「因為我,他否定了所有 Omega,都是因為我……」
「江檸。」她起身握住我的手,語氣顫抖,「你原諒他好不好?他現在真的很痛苦,不吃不喝也不睡地看關於自閉症的書。」
「他不是故意的,你們重新在一起吧?
「我生病快死了,這是我唯一能幫他做的事了——」
我冷靜地看著她,說:「您快要死了,跟我們之間的事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您感到抱歉,應該當面跟他說對不起。
「不過至於你之前對他做的事,我想是沒辦法彌補了。」
做傻子的好處之一,是不用被道德綁架。
她瞪圓了眼睛,失焦地看著我。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砸在她骨瘦嶙峋的手背上。
她沒再說話。
出門時,仿佛被抽掉了身上最後一絲力氣。
她應該是在病房外碰上了霍錚,我聽見怒吼聲。
「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
「我不需要!我也永遠不需要你!」
壓抑的嗚咽聲隱約傳來。
然後徹底消失。
霍錚進來時眼眶很紅:「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他抬眸看著我,啞聲說:「她……跟你說了什麼?能告訴我嗎?」
「你很痛苦。」我言簡意賅地說,「她快死了。」
霍錚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都是報應。」他艱難地說。
反正已經跟他說話了。
我直接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婚?」
14
「檸檸想要什麼?不離婚也給你,好嗎?」
霍錚應該真的看了很多有關自閉症的書籍。
因為他學會了跟自閉症交流的常規方法。
我反感他的語氣和話術。
搖頭,再次拒絕溝通。
但第二天,霍錚竟然找來了我從小到大的行為干預醫生。
她是個溫柔的阿姨:「好久不見,江檸。」
我點頭,問:「沈醫生您好,是霍錚讓您來的?」
沈醫生搖頭,微笑道:「是因為你太久沒來醫院,電話又打不通,所以我聯繫上了他。
「不過,霍總的確跟我聊了很多你的事。
「我以為他會更在意你的病情和治療方法,但不是,他關注的只有你的喜惡。
「他問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舒適、放鬆、開心。
「還問,如果惹你生氣了,要怎麼把你哄回來。」
我皺了皺眉,有點牴觸:「您也是他的說客嗎?」
「不。」
沈醫生笑了,搖頭道:「我告訴他,自閉症患者常常難以接近,因為他們像孤獨的星星,也像藏在蚌殼裡的珍珠。
「我告訴他,如果你得到了這顆星星的信任、接納和依賴,那將是非常難得的事。就像珍珠自願打開蚌殼,將自己最柔軟的、最寶貴的部分袒露在你面前。
「聽完後,霍錚哭了,哭得很傷心。他說自己傷害了最寶貴的人,說他愛你,說他知道錯了。」
是啊。
現在蚌殼裡面的軟肉遍體鱗傷,又把蚌殼緊緊關上了。
沈醫生繼續道:「江檸,我不是來勸你的,但有些事你應該知道。」
我茫然地問:「知道什麼?」
沈醫生緩緩說:「知道你不會只得到嘲笑、憐憫,你還能得到重視和尊重,甚至愛。
「知道你值得自己做選擇,值得過更自在的人生。」
說完,沈醫生笑了。
我也是。
我想,我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霍錚眼中的血絲沒消下去過,但他在我面前總裝作興致勃勃。
「檸檸,我成立了一個自閉症公益基金,以你的名字命名好嗎?
「以後我每年都會存一筆錢進去,讓更多患自閉症的人能接受干預和治療,你覺得好不好?」
我平靜地看著他獻寶似的表情,說:「這是你的事。」
我只關心什麼時候可以離婚。
霍錚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了我很久。
他單膝跪在我的輪椅前,捉住我的手:「檸檸,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我抽回手,撩開病號服衣擺給他看:「傷疤,很大。
「沒辦法跟從前一樣了。」
其實這道疤他看過很多次,卻依然像是被嚇到。
霍錚的眼眶一瞬間紅了,顫抖著想觸碰,手僵在半空。
「對不起,檸檸。
「我當時不知道你受傷,對不起……」
我覺得無聊,打斷他道:「你說過要跟我離婚的,不能說話不算話。」
霍錚愣住了,沉默良久。
然後小心地抱住我,哀求道:「檸檸,別不要我。」
我僵在他懷裡,渾身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