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鶴後續完整版

2024-12-3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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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問我,當真想要殺他。

我說,不死不休。

於是鬼王爆喝一聲,單手成爪帶著勁風,直擊我的天靈蓋。

我盤腿而坐,合上眼,雙掌結印,爆了我自己的元丹。

我吐血,鬼王也吐血。

我痛的滿臉扭曲,鬼王也痛的滿臉扭曲。

嘖,不枉我出火獄前一晚把自己的元丹一分為二讓鬼王吸去了一半,害得我回個火獄都要借劍而行。

我趴在地上嘔血,混著血水念叨著劍起,那把劍便起,跟著我的手指不甚準確的動作捅進了鬼王的心臟。

鬼王平時常說,既然我已經成了他的奴隸,那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容亭是一定要和鬼王決一死戰的,我想著,既然如此,還不如我自己動手。

可我殺死了鬼王,我卻沒死。

那條紅線赫然出現在了我自己的手上,以至於當鬼王的元丹從他身上飄起,落在我的手上時,我有些愣神。

我竟覺得鬼王對我,是帶上了幾分真心的。

要了我的命卻並未和我締結生死契約,從我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時,他就在處處饒我一命,甚至接回容亭用來轄制我,容忍我引來天雷,教容亭修仙之法。

掌心的元丹像是一團火焰,上面纏繞著一絲又一絲銀白色的光芒,那是我自己的元丹。

作孽,我同鬼王,都在自作孽。

那晚上我換上了鬼王的衣服,吞了他的元丹,戴上面具,拍了拍我的劍,擦乾它身上的血跡,告訴它,去吧。

它在我旁邊錚錚作響,不肯動。

我說你不去我就繼續磨你,把你給磨斷,於是它發出一聲長長的錚鳴,搖搖晃晃的回了棣棠山。

第二天我領著大半修魔者浩浩蕩蕩的出發,跑去包圍了棣棠山,正正好好落盡容亭設下的陣法中。

不愧是我。

上一世我欠亭兒的多多少少算還清了,這一世我還欠他一個清平盛世的夙願,我這就來還。

舉世一戰,我立在中央,甚至看到了我的師父和師兄。

正邪不兩立,容亭站在我對面,廣袖飄搖,衣服上繡的鶴跟著風獵獵舞動,仿佛登時就要飛出來一樣。

容亭怒斥一聲,讓我受死,仙道眾人士氣大漲,以容亭馬首是瞻。

我隱藏在面具之下,想著速戰速決,我根本沒打算反抗。

棣棠山飛沙走石,我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容亭步步緊逼,我步步退卻,他手中的劍止不住的鳴響。

於是容亭認出了我,我看見他握緊了劍手腕輕轉,本來直擊我脖子的劍就這麼拐了彎。

我差點就感動得抱著容亭開始哭。

然後容亭回首,赤紅著一雙眼把我拍飛在地上,我疼的鼻涕眼淚差點一起飛出來,在地上動彈不得,任由容亭反手掏出了我的元丹。

娘的,小兔崽子這一世居然這麼恨我。

十一.

我死的挺突然,因為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容亭,我真沒殺他父母。

但我又還沒完全死透,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我那平時吊兒郎當就喜歡收集些稀奇寶貝的二師兄,想當年我趁生辰帶著雲亭下山雲遊,二師兄站在山門口死活要塞一顆凝仙珠給我,說我前些年結仇太多,多帶個寶貝防防身也是好的,就當做我的生辰禮物。

一般來說,干修仙這一行的,一般是不送禮的,畢竟眼睛一閉一睜,閉關數十年就過去了。

但我的二師兄不同,他記得我每一年的生辰。

我感慨萬千,一手拿著剛拔的師父的白鬍子,一手捏著凝仙珠問他,這次又是幾文錢買來的假貨,雲亭站在我旁邊,跟著點頭。

後來我和雲亭下山,是被二師兄一人一腳踹下去的。

但是我沒想到,二師兄這次送了我個真貨,還真的救了我一命。

棣棠山一戰,我死的不能再死了,唯獨剩下那麼一點點魂魄,附在了凝仙珠上,時移世易,我脫離了凝仙珠,從我的棺材縫裡飄飄悠悠的就出來了。

出來時旁邊還有個弔死鬼伸著舌頭問我,新來的嗎?

我點了點頭,說日後還請吊兄多多照顧了。

亂葬崗的鬼有的來,有的走,我和吊兄相伴相依,時不時也掛在他的繩子上玩一會兒。

等到魂魄強健了些,吊兄問我,怎麼還不去投胎。

我說,是哦。

的確該投胎了,就是不知道我那徒兒如今怎麼樣了。

這人,就是經不起念叨。

我前腳說完容亭,後腳他就來了,還帶著鋤頭,兩鋤頭挖翻了我的墳堆。

我嚇了一跳,隔壁來的更久的那個餓死鬼同我說,他似乎見過容亭,當初就是他把我扔在了亂葬崗,後來又去而復返,帶了棺材,把我好好安葬了。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容亭這次是要給我遷墳呢。

挖了兩鋤頭,容亭的臉突然擰巴了起來,在原地不停的踱步,過了一會,又把墳給我堆好了,然後扛著鋤頭漸行漸遠。

弔死鬼催著我,該投胎了。

我說不急,我再想想。

我本來是想投胎的,可他來了,我就總想著能不能再見一面。

第二年,容亭依舊來了,這一次帶了把鏟子,一鏟子下去,我就看見了自己的棺材蓋。

我問弔死鬼,挖我墳的那個人是不是很厲害。

弔死鬼說我有病。

第三年,容亭來了,沒有帶工具,只是彈了彈手指,我就又看見了自己的棺材。

我想他可能是在棣棠山受了傷,如今終於恢復了。

往後的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他總會來。

第十年,他沒來。

吊兄說,掘你墳的那個人終於不記你的仇了。

無愛無恨,無仇無怨,他終於忘了我了,當時我想痛哭一場,但是周圍鬼太多,我不好意思嚎,於是我說執念已了,爺也投胎去。

不出意外的話,我現在應該是個出生不久的娃娃,但是中途出了點意外,於是我躺在棣棠山的床上,旁邊躺著威名赫赫的玹機上仙,窗外烏雲陣陣,不出意外會劈死我的師父,出了意外會把我的大師兄也劈死。

現在我渾身動彈不得,只能使勁嚎,企圖把容亭嚎醒,但容亭渾身上下有反應的只有和我綁在一起的那條紅線,像一條蛇似的擰巴過來擰巴過去。

我讓容亭醒醒,容亭眉目安詳,睡得比平時還香。

一記天雷劈下來,不知道劈到了什麼,連帶著房子也開始震動,我聽見廊外掛著的吱吱鳥也不吱吱了,開始嘎嘎叫,可能是嚇壞了。

又一記天雷劈下來,不知道房頂什麼地方的瓦片被震碎,噼里啪啦的掉下來,正好砸在容亭頭上。

容亭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然後問我,他怎麼動不了了。

我:「……」

第三記天雷響徹雲霄的時候,我透過房頂的洞看見天上的烏雲被細密的閃電割裂開,像是大地的裂縫。

紅線糾纏,像是兩世的鬧劇在這一刻猛烈暴發,我和容亭綁在一起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紅線在我眼前齊齊鑽出皮肉由紅轉白,微光籠罩住我和容亭,然後分裂成三股,纏繞著紫色的微光,倏地齊齊向天空飛去。

我看見容亭的手猛地垂下,不知為何開始蜷縮身體,痛苦的用手抱住頭,額頭痛出了豆大的汗滴,嘴裡發出壓抑著的痛苦嘶吼,我想拉住容亭開始錘自己腦袋的手,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能動了。

房外情形未知,我看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容亭,咬牙狠心離開,起身去推開了房門。

狂風大作,我被吹得睜不開眼,只能扒這門框弓著腰讓自己勉強站在原地。

我方才覺得,如果出了意外,我的師父和大師兄會一起死,這句話是不對的。

因為我推開門,在滿天的黃土和樹葉中眯著眼,依稀看見我那些師兄弟們以身體為支點在地上圍出一個九字連環陣,我的師父站在陣眼,雙手結出法印舉過頭頂,天雷擊在他的法印上,落在他的雙手之間,激出一圈刺目的光暈。

所以我剛才說的不對。

如果出了意外,流雲峰就應該他娘的滅門了個屁的。

我想過去,可一個廢去滿身修為,剛剛復活不到一個月的凡人怎麼能靠近這樣的大陣仗,只剛剛邁出了一條腿,我就被彈飛回去,脊背砸在床邊,床上是身體縮成一團,脖子青筋畢露的容亭。

我一邊揉背一邊扭頭看了他一眼,說實話,有點捨不得。

周邊的威壓讓我連站起來都困難,只能用手扣著落了一層黃土的地板向門外行進,今天就算是爬,我也要爬過去。

等我終於能趴在門口探出頭喘口氣的時候,第三記天雷也沉寂了下來,被陣法勉強吞噬了下去。

風沙漸停,我在門口咳嗽,最先看到我的是大師兄,他急的差點原地跳起來,大吼讓我趕緊進去關上門。

大師兄一說話,所有人都朝我這邊看過來,而我還趴在地上,怪讓人害羞的。

所有人都讓我進去,我撐著地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然後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我這一生統共正經跪過兩次,第一次是拜師,我跪在師父面前,師父伸手拂過我頭頂,告訴流雲峰飛雲萬千,從此我就叫雲沂。

第二次是跪鬼王,拂去雲沂的名字,讓這天地之間只剩一個誅仙君。

這是第三次。

我彎下脊背,把頭磕在地上,磕得我的腦子嗡嗡作響。

一連磕了三個,師父站在陣中看著我,所有人都站在陣中看著我。

剛才停下的風沙又大了起來,原本開裂一般的天空開始聚攏,像一塊黑布遮住了所有的天光,又在正中央撕開一個口子,席捲了周邊的一切,最後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緩緩泄下一縷光芒,光芒背後是刺啦作響的閃電。

我抬頭看天,看著漩渦中的閃電,突然想要發笑。

原來最後三道天雷就藏在那兩條紅線里,老天當真會捉弄人。

雷聲轟鳴如蒼天泣血,帶著讓人抬不起頭的威壓,師父雙手的動作快的讓我只能看到殘影,那殘影中帶著絲絲點點的血色,是師父掌中裂開的傷口。

師父對著我說話,帶著風聲。

他說,

沂兒,要活著。

活著,可你們若死了,讓我如何活著。

我從原地站起身想要邁步,四師姐猛地衝過來攔住我的腰,我被四師姐推進房裡,她哭著同我說,沂兒,這些年大家都很想你,你乖乖進去,好不好。

我低頭看著師姐,問她,我穿上這身衣服好看嗎?

這衣服是前幾天四師姐剛給我做的,我寶貝得緊。

師姐的淚在眼眶裡懸而未決,她摸著我的臉說好看,說沂兒穿什麼都好看。

我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房外師父一聲大喝,我看過去,天雷攜風帶雨的落下。

四師姐推我,我巋然不動,只自己說,

「劍來。」

她愣了愣,問我在說什麼。

我直勾勾的盯著前方,繼續說,

「劍來。」

天雷仿佛攜了萬鈞之力,師父瞬間彎曲了膝蓋,嘴角也溢出來一抹血。

四師姐倉促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飛回陣中。

我抬起手,繼續喊道

「劍來!」

四周交雜著風聲,雷聲,擊打聲,無人應我,唯有房中的重劍突然在劍鞘中發出錚鳴聲。

於是我仰天長嘯,聲音如利刃,悽惶的刺進長空之中。

「劍,來!」

放置在房中的重劍如有感應,發出重重的一聲「鋥」,自鞘中陡然拔出,漫出烈焰流光,破開滾滾狂風落進我手中。

我以血淬劍百年,竟是為成全今日。

此身為劍,劍即是我。

我將劍握在手中高舉過頭頂,騰空而起躍至滾滾雷陣中,劍氣凝成實體,一劍截斷天雷,劇烈的聲響讓我耳膜發疼,四周電光一片,幾縷散亂的頭髮貼在我臉上,只能依稀聽見好多人在背後叫我。

虎口處也不知何時開始流血,血滴順著風灑在我的衣服上,我咬著牙關把劍一點一點的頂上去,師父和師兄弟們也不知何時飛到了我身旁結出結界抵禦天雷,三師兄吐了一口唾沫,說我們兄弟倆好久沒有並肩而戰了。

我想笑,可笑不出來。

我真是,何德何能。

眼見著雷聲將息,我以為能松下一口氣,可下一道天雷就沿著未斷的閃電轟然降下,成倍的威壓讓我突然溢了滿嘴的血,周邊的人接二連三的摔下去,最後竟只剩下師父一人陪在我身邊。

我吐出一口血水,怒罵天雷不講道理。

結界越來越薄,劍刃也出現蜿蜒的裂痕,我滿以為自己又要死一次了,索性閉上了眼,把全身的力氣都使向劍鋒,以控制手不要發抖。

恍惚之間,我聽見耳邊有人在叫我師父。

我以為出現幻覺了,身旁明明是我自己的師父,他只會叫我沂兒,可那人握住了我的手,一把將我護在他身後,四周的威壓頓時小了起來,我愕然的睜眼,看見容亭頂著一頭凌亂的頭髮,以手為器,將剛才的結界裂縫瞬間修補了大半

我與容亭的衣袍在風中交疊,他頂著結界,回頭望我,他張了張嘴,眼裡還帶著血絲,划下的淚滴映出我的模樣,我看他的口型,是

「師父。」

我想應他,可嗓子發啞,翻湧起來錐心刺骨般的情緒讓我說不出話,於是我舉起劍,想告訴他,

師父在。

天空中的漩渦越來越深邃,我知道最後一道天雷就要降下了。

若不能同生,那便同死罷。

在最後一道天雷落下之際,苦苦支撐的結界終於砰然裂開,如烈火烹雪一樣消散無影。

我拉住容亭的手,可他卻轉身抱住了我,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天雷瞬間落在他的背上,我眼前一片漆黑,只感受到淚打濕了容亭的掌心,糊在了我自己臉上。

容亭在我耳邊,一字一句的和我說

「師父,不是我。」

十二.

我還是回了流雲峰,棣棠山被雷劈得大半個山頭都沒了,我想這一生終是再也見不到棣棠山的月光了。

我住在流雲峰最偏僻的院子裡,四周都是參天的樹,陽光只能正正好好灑在院子裡,我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正中央曬太陽。

樹葉的影子落在衣服上,衣服乾乾淨淨,再也沒有一絲血跡,四師姐給我做了好多新衣服,再也不用擔心被血弄髒了。

外面的弟子只知道裡面住了一個深居簡出不問世事的師叔,沒人知道我就是當年的雲沂,大師兄依然時不時的來找我,我那小侄女早已經長大成人,就要成婚了。

大師兄來時,就搬把椅子坐在我旁邊,他問我喝不喝酒,我搖頭,說不喝。

大師兄說棣棠山周邊的人聽說玹機上仙歷天劫而羽化,給他立了好大一個人型雕塑,日日有人跪拜,感念他當年挽蒼生於水火。

我想起鬼王當年殺了容亭父母,把容亭帶回火獄,那時的容亭,何嘗不是蒼生中的一個。

我指了指院子前的空地,說能不能給我找一些磚石,我想在這裡建個亭子。

大師兄便長長的嘆氣,我接著說,別讓二師兄給我找,我總覺得他那裡連磚頭都是假貨。

大師兄應允了。

我突然有些好奇,問大師兄,當年他跟著我去棣棠山,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大師兄摸了摸腦袋,臉上掛上了一絲羞澀,他說從許久之前看見容亭的時候,大家就很震驚,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有人能和雲亭長得一模一樣,後來師父看見了雲亭手中的紅線,才確定是有人動用了禁術,從我真正復活的的那一刻起,大家就在計劃這件事了。

我說,哦。

大師兄說,他那十年去過棣棠山,想要為我報仇,可每一年去的時候容亭都不在。

我懷疑大師兄是剛好趕上了容亭去掘我墳頭的時候。

不……應該說,是趕上了鬼王去掘我墳頭的時候。

當年我回火獄殺鬼王,容亭被夜半吱吱鳥的叫聲吵醒,一覺起來發現劍沒了,人也沒了。

他找遍棣棠山,最後去了火獄,一去就看見鬼王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好死不死的,鬼王這個萬年老妖精留下的魂魄就上了容亭的身。

第二天大戰時,容亭認出是我,錯開劍鋒想要留我一命,鬼王認出是我,赤紅著眼反手挖出了元丹。

挖就挖吧,反正大半也是他的。

於是所有人就看著容亭顫抖著手痛苦萬分的把我抱進懷裡,然後面目猙獰的一掌打散我的魂魄。

這種情況,俗話叫做一山不容二虎。

我死以後,修魔者群龍無首,四下潰散,鬼王把我扔去亂葬崗,容亭擰巴著臉扛著棺材回來把我安葬。

每一年鬼王都想把我挖出來挫骨揚灰,容亭就把我挖的殘缺的墳再堆起來。

他數十年如一日的和鬼王爭執不休,數十年如一日的找鬼王索要真相,鬼王就摩挲著紅線,告訴他,本座死也不會告訴你。

於是在第十年,鬼王終於被容亭弄死了。

其實按照鬼王原本的實力,容亭是弄不死他的,只是我死以後容亭把我抱在懷裡,兩條紅線糾纏在一起,鬼王正好出來給了讓我魂飛魄散的那一掌,天雷從天而降劈了鬼王,順帶劈了我的聆風閣。

鬼王沉寂,容亭才得以帶領正道人士大獲全勝。

容亭在棣棠山上半人半鬼,時清醒,時瘋癲,清醒時就去我常待的樹下久坐,瘋癲時就拿著刀往自己身上捅,就這樣爭鬥十年,最後煉化元丹廢去大半修為才真正將鬼王彌散於天地間。

容亭昏迷了數日,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亂葬崗把我扒拉出來,他想給我換個地方,這亂葬崗太髒,太擠,現在再也沒有人想把我挫骨揚灰了,他想把我帶回棣棠山,把我葬在那棵我們曾一起賞過月的大樹下。

然後他看著我地底下埋了十年還栩栩如生的屍體,陷入了沉思。

他也覺得或許我還沒死透。

於是他跑去流雲峰,想借聚魂燈。

被人圍起來的時候,我師父問他借聚魂燈做什麼。

他說救人。

我師父問救誰。

他說,心上人。

於是我師父借了。

後來我師父說,他答應借的原因主要是想借給容亭,然後再一掌拍死他的心上人,也讓他試試痛失所愛的感覺。

我說師父老不正經。

大家都沒想到,容亭是想要用聚魂燈,聚我的魂。

這世上的事啊,真是沒個定數。

誰能想到當年火獄裡那個半個字都不會多說的鬼王左使把我幽禁在聆風閣只是想在第二日大戰的時候保全我的性命。

大師兄要回去給女兒準備嫁妝,讓我同他一起去,我說算了,日後再說吧。

我在院門口站著送大師兄,突然想到那天的天雷,我問他,就沒想過那天如果我沒有出去,容亭也沒有在最後關頭恢復記憶,祭獻出自己擋住最後一道雷,那他們都死了怎麼辦。

大師兄五官皺在一起,良久,罵了一句娘,說誰能想到最後三道雷威力那麼大,都要嚇死他了。

院裡的陽光移去了另一邊,日頭西沉,四周只有鳥鳴聲,如今我只是個凡人,餓了就要吃,睏了就要睡。

我去了廚房,忙活了半天,只做出來一碗粥,還是稀稀拉拉的,我只吃了一口,眼淚就啪嗒砸進了碗里。

我做的粥, 是真的很難吃啊。

「祖宗,我可求你了別進廚房, 上次的廚房都被你燒成什麼樣了。」

我一抬頭, 容亭正放下滿手的東西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來, 一把奪走了我手裡的碗, 無不嫌棄的聞了聞,然後自己喝了個精光。

我氣的踹了他一腳,連珠似炮的反問他明明知道我不會做飯, 下山給侄女買個新婚賀禮還花這麼長時間, 我都快餓得升天了。

容亭揉了揉被我踹的地方,樂呵呵的指了指門口堆放的禮品和旁邊的幾壇酒

「本來是上山了的, 可我沒了元丹不能飛,走到一半又覺得侄女都嫁人了,我也得買點東西來向你提親。」

「死一邊去,你趕緊給我做飯,剛剛大師兄沒蹭到飯,走的時候臉都快擰成麻花了。」

「大師伯來了?你和他喝酒了?」

「沒有,他的酒一看就是二師兄那裡買的, 跟水似的。」

當晚我和容亭坐在房頂上賞月,我感嘆還是棣棠山的月色好, 容亭說火獄的月亮也不錯。

我覺得他傻了,火獄哪裡有月亮。

他卻扭頭看著我,說火獄那些年, 只有我穿著白衣在他面前晃,我就是他唯一的那一輪月亮。

我想起鬼王把我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 容亭大半夜跑來我房間給了我一個煮雞蛋,告訴我用雞蛋揉一揉,就不疼了。

「元嬰?」

「「「」容亭搖了搖頭, 說鬼王已死,火獄重見天日, 父母也已經投胎輪迴, 他的仇已經報了。

我愣了愣,問容亭不是一直覺得是我殺了他父母嗎。

容亭也愣了愣,隨即好像想起了什麼, 說, 他當初問的是鬼王為什麼要殺他父母, 不是我。

我氣惱得緊,狠狠的給了他一拳,問他鬼王的事追著我問幹什麼。

容亭理直氣壯的說,誰讓你天天和鬼王貼在一起,我問不到鬼王, 當然要問你了。

晚風微涼,吹得我一對白眼差點翻到天上。

容亭邀著我的肩膀替我擋風,問我是不是成了凡人, 不能再修行, 慢慢就會變成小老頭子。

我說是。

容亭說老了豈不是皺巴巴的很難看。

我說你也可以趁現在年輕力壯就早死去投胎。

容亭讓我趕緊呸呸呸,不要說傻話。

「更何況,師父老了也一定好看。」

————————————

「師父,你就看在我都被劈得半死不活了的份上就從了我吧。」

「滾啊, 不要把你的大頭湊在我的脖子邊上吸來吸去,我又沒有靈力。」

「憑什麼鬼王能湊在這我就不能,我偏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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