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畢竟要開拓一個全新的市場,肯定不是小事情。
之後連續一個禮拜,我每天絞盡腦汁,經常加班到半夜才回家。
甚至有時候乾脆睡在公司。
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我還和朋友說過。
我以後絕對不會加班,尤其是什麼 996、007,想都不要想。
要是有公司非要我工作到很晚,我肯定不幹。
老子誓死不做工賊!
卻沒想到,當年隨手打的一顆子彈,卻在之後十年屢屢擊中眉心。
第 7 天,我終於完成了方案。
為了不傷害霍北溟的自尊,我還把他原先方案里一些沒那麼離譜的地方,拆開了揉碎了塞進新方案里。
整個方案里,最麻煩的也就是這一步。
下班前,我把完成的方案放在他的桌頭。
晚上回家美美地睡了一覺。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我的生日了。
早在三個月前我就問過霍北溟,那天我定了一個溫泉酒店,要他跟我一起去。
他答應了。
也當作提前慶祝他當選副董。
早上起來後,我又發了簡訊提醒他。
再次收到他肯定的回答後,鬆了一口氣。
溫泉酒店哎。
到時候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和他一起泡溫泉。
而且,我定的是個套房,說不定還有機會摸一把他的腹肌。
我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一起洗過澡了。
大學那會,剛意識我喜歡他的時候。
一提到洗澡我就臉紅,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想想就後悔。
我現在確實恨不得每天看一遍。
最好還能摸一手。
帶著這樣期待的心情,我來到了公司。
哪怕知道今天要開例會,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了。
6
可惜,我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很久。
例會剛一開始,我就氣得快要爆炸。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熬了半個月寫出來的方案,會出現在策劃部的新來的實習生手上。
我氣得要噴火,恨不得用眼神將霍北溟燒死。
可這個崽種,竟然在和實習生眉來眼去。
我恨不得造一顆炸彈塞他手裡。
把他們兩個一起炸飛。
但是霍北溟轉過頭對我粲然一笑。
我又覺得,算了,也沒多大點事,一個方案而已。
我這該死的戀愛腦。
誰尿黃,快來滋我一泡,澆醒我吧。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情緒不高,霍北溟從桌子底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指尖還在我的掌心來回擦過。
身體從接觸的那一部分開始,酥麻感開始向全身擴散。
好吧,我原諒他了。
尿黃的閃遠點。
例會結束,他到我辦公室來找我。
從身後將下巴枕在我的肩上。
「陳清,你別生氣,那個實習生實習期快過了,還沒有成績,被上司威脅如果還不能做出成果,就讓她滾蛋。
「她家裡還有生病的母親需要照顧,我不忍心。」
霍氏也是個大企業,選擇員工當然是有要求的。
那個實習生剛進來的時候學歷標準就沒達到,是霍北溟力保才進來。
現在實習期快結束了,她連一點成績都沒做出來,讓她離開也在情理之中。
那個實習生的上司我知道,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
基本上,但凡拿出一個邏輯上過得去的成果,都能通過實習期。
可見這實習生是個怎樣的草包。
「別生氣了,給你變一個魔術。」
他兩手握拳在我眼前晃了晃,不多時,掉下來一對鑽石袖扣。
我其實不喜歡穿西服,我覺得這衣服穿著太束縛,不自在。
這話,我早在大學的時候就跟霍北溟講過。
只是他好像早就忘了。
從六年前開始,每年的生日他都會送我一對袖扣。
若說不用心,他買的每一對袖扣都很適合我的風格。
但要說用心,他又每年都只送袖扣。
「下星期你生日,我記得,到時候一定幫你好好慶祝。
「這麼長時間多謝你幫我,我不會說話,但你知道的,我一直以能有你這樣的兄弟感到驕傲。」
「知道了。」我接過袖扣,「本來就沒生氣,但是下次你再有別的打算,要跟我說。」
他連連稱是。
我再次嘆息。
我知道,下一次,他還是不會改的。
被偏愛的人,永遠都是這麼有恃無恐嗎?
7
一眨眼,就到了我生日。
為了這一天,我精心挑選了衣裳和香氛,一早就到霍北溟家樓下接他。
到他家樓下後,他卻說現在在公司,老霍董找他有事,讓我先去酒店。
於是,原本給霍北溟準備路上吃的零食只好被擱置在角落。
我一直等,一直等。
差不多晚上十點,霍北溟才帶著一身酒氣姍姍來遲。
林助理把人放下後,還親切地向我道一聲——生日快樂。
時間滴答滴答過去。
我坐在沙發邊,看著一邊睡一邊往身邊摸索的霍北溟。
我的生日快要過去了,他卻睡得正酣,連一句生日祝福也沒有。
這一刻,我心裡覺得無限悲涼。
夜色寂靜,房間裡一盞燈都沒有。
無限的黑暗裡,總是會催生人的無盡想法。
我開始思考。
其實我和霍北溟從始至終,都不可能有結果的。
想到這裡,我苦笑一聲。
但我不是早就知道嗎?我們兩個根本不可能的。
他對我好,是拿我當兄弟。
我們是兄弟,且只能是兄弟。
但同時,我又陰暗地想。
他對我好,是不是不僅僅因為我們是兄弟,更因為,我有利用價值。
我忠心,我耐用,我不會對他的決策有任何意見。
只要他想要,星星月亮我都會想盡辦法幫他摘。
西裝上的袖扣,被我貼在腕間,冰涼徹骨。
是不是只要低頭一次,就要低頭一百次,直到,把自己埋進塵埃里。
8
霍北溟動了。
他半夢半醒地睜開眼,掛在我身上,整張臉埋進我的頸窩。
深吸一口氣後,嘆了一句:「你真香。」
我掙扎著想要起身。
卻因為身上承載著他的全部重量,而難以抽身。
但下一秒,他忽然捧起我的臉。
呼吸驟然拉近,好像要一猛子扎進我嘴裡。
他的臉停在我的鼻尖,努力睜大眼,和我對上視線。
我的心臟如擂鼓,轟隆隆響個不停。
血液好像沸騰起來,順著血脈不斷翻湧。
他嘿嘿傻笑兩聲。
在我的唇邊狠啄了一口。
「好喜歡你。」
腦中好像在放煙花,噼里啪啦,讓人連身在何處都忘記了。
整個人飄飄欲仙。
我甚至有一瞬間在想。
就算現在突然死了,也無所謂了。
然而下一秒,卻是晴天霹靂。
「我們結婚吧,絲絲。」他說。
一瞬間,原本沸騰的血液盡數凝固。
從天堂到地獄也不過如此。
他一張臉再次拉近,隨後,唇上便覆蓋了一陣具有攻擊性的溫熱。
並且,這溫熱還想長驅直入。
第一秒,我蒙了。
第二秒,我回過神來,卻不忍心推開他了。
我等了這麼多年,等的不就是這個嗎?
現在難道不算得償所願?
好在,我及時想起了那個叫做絲絲的姑娘。
我生日當天,喝得爛醉的霍北溟,也不忘記要跟她求婚的姑娘。
我剛要開口,霍北溟卻喚著我的名,將我緊緊抱住:「清……」
他還是將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
這是,第一次,被他正面抱著。
他似乎是堅決不讓我有一點點的期待。
下一秒,他又繼續道。
「你放心,他是我兄弟,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如果你真的擔心,等我們結婚後,我就把他派到國外去,我說的話他一定會聽。」
我像是被雷劈中。
我甚至覺得,這番話是他故意說給我聽的。
啪——
我的手掌親切地問候了他厚實的臉皮。
霍北溟醒了。
9
我唇角被他啃咬出來的血跡還沒幹。
他見到後嘖了一聲,愣了半晌,忽然從沙發上逃開。
走出好幾步,才皺著眉頭猶豫著問:
「我親你,為什麼不躲?」
我苦笑一聲。
「我以為你知道,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邊。
「我從剛認識的時候就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他連連擺手,趔趄著退到牆角。
「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兄弟會把下巴搭在肩膀上嗎?
「兄弟會因為我生氣就給我變魔術嗎?
「兄弟會拉我的手,並且在掌心寫悄悄話嗎?
「兄弟會一遍遍地說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嗎?
「反正張飛和關羽不這樣。」
「草!」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陳清,我承認我是喜歡你的,但那只是對兄弟的喜歡啊。
「如果我做的那些讓你產生錯覺的話,我道歉。但是……但是我們真的不可能。
「對了,忘記跟你說,我要結婚了。盛世公司的千金盛絲絲,你也認識的。我……我們已經定好了,等董事會選舉結束後就訂婚。」
我笑了。
「那祝你新婚快樂。」
我向前一步,撣了撣他肩頭的牆灰。
「我又不會強人所難,不喜歡我就算了。」
他走了。
把我一個人留在雙人套房。
回到房間,面對精心準備的東西,我痛哭了一場。
其實,本就是我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就要願賭服輸。
確實,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10
霍北溟訂婚宴前一天,我已經辦好了離職手續。
也就意味著,來參加這場宴會不是以公司員工的身份,而是以兄弟的身份。
是的,認識十年,我才終於把自己放到合適的位置上。
只是這個位置,現在也未必容得下我了。
那天之後,霍北溟一看見我就像老鼠看見貓。
逃得飛快。
我不欲他為難,主動提出了辭職。
按道理,我這麼高的職位,被辭退的補償金都要不少。
最後,我還給他省了一筆錢。
雖然這點錢對於霍氏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只是我主動離開,至少不會撕破臉皮。
十年的「兄弟」,該有個體面的收場。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離開霍氏的消息傳得很快。
今天一早,我就收了至少六家公司的 offer。
其中,還有霍家的私生子——霍明睿投來的橄欖枝。
這裡,我最不考慮的就是他。
雖然我和霍北溟是分道揚鑣了,但我總不至於去他的對立方。
當然,這是截至訂婚宴開始前,我的想法。
訂婚宴正式開始後,盛絲絲不見了。
霍氏和盛世集團的人全都出去找人了,會場空曠了不少。
我實在是有些餓了,就找了個角落啃我自帶的巧克力。
說來,我身上總是帶著巧克力的習慣也是因為霍北溟。
兩年前,他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為了和宋家大少爺打擂台,跑去玩極限運動。
偏偏他膽子還小,往飛機上一站就開始腿發軟。
落地之後更是不行,乾脆連站都站不起來。
而這樣的事情幾乎一個月就要發生一次。
於是,我養成習慣,永遠在口袋裡帶著一塊巧克力。
要是有人問他為什麼腿軟,我就推說是低血糖,然後把巧克力塞他嘴裡。
等巧克力慢吞吞地吃完,他基本上也就恢復正常了。
這樣的舉動幫他贏了不少面子。
對此,他很是受用。
現在,我看著巧克力,狠狠地咬了一口。
早就說過不要再想他了,偏偏又忍不住。
「怎麼參加酒席還自帶吃的?」
身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11
我抬頭向上看去。
赫然是霍明睿——霍北溟的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霍家現任家主養在外面的私生子。
他的長相和霍北溟是兩個風格。
如果說霍北溟是看電線桿子都深情的典型代表。
那霍北溟就是白切黑的代表。
他外表看上去就像是清純男大,熱情活潑、青春洋溢。
可是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是怎樣的不擇手段、佛口蛇心。
偏偏他又長著一張極具迷惑性的臉。
彎彎的眉眼,耷拉的眉毛。
讓他看上去完全不具侵略性。
也是他教會我一課——永遠不要以貌取人。
「怎麼?小霍總也要吃?」
他還真不要臉地伸出了手:「吃。」
我無奈,只好掰了半個給他。
「為什麼不來我公司?」他問,「我想,應該沒有人比我開的條件更好了。」
「工作累了,想找個地方散散心,短時間不想上班。」
「哈哈哈哈,這個藉口真草率。」
我笑著看他:「我總不好告訴你,我討厭你,所以不想跟你有牽扯吧,小霍總。」
他打了個響指:「這是真話。沒關係,慢慢想,只要陳總想來,夢方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我嘆了口氣。
「你也不怕吃虧。」
他笑著搖搖頭:「不怕,陳總值這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