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時已晚後續完整版

13

顧為舟趕到北市的療養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這座療養院坐落在海邊，有著與世隔絕的寧靜。

他匆忙敲開門，得到的消息卻是許時晚的遺體已經轉運到醫科大學做後續處理。

顧為舟怔愣在原地，他無法理解一年之間，許時晚竟然真的不在了。

值班的護士阿姨不耐煩地打量著他問：「你是 12 床的家屬？」

「12 床？」

「哦，就是許時晚許先生，他最後一段時間過得很痛苦，我們都看他可憐一直問他有沒有家人，他都只是笑著搖頭。你是他什麼人啊？朋友嗎？」

顧為舟想像著許時晚笑著搖頭的樣子，終於控制不住，流下淚來。

「家屬，我是許時晚的家屬。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他最後生活的地方？」

「唉，你怎麼不早點來呢，他最後的日子太孤獨了，只是每天看那個娛樂頻道，就那個顧為舟和林北北演的綜藝。聽說他也是個演員呢，唉，真是個可憐人。」

顧為舟聞言將臉上的口罩拉了拉，跟在護士身後進了門。

醫院的走廊是霜白色，照進月光更顯冷清。這裡沒有三甲醫院的燈火通明，只有無限的寂靜。

「我們這裡是臨終關懷中心，來的都是病重的患者，除了痛苦的呻吟和哭泣，這裡聽不到別的聲音。」護士走在前面，自顧自地說著。

來到顧為舟的病房，裡面已經收拾得整潔一新，好像這裡從來沒住過人一樣。

小小的房間只有一張鐵架病床，床邊放著各種儀器。顧為舟想像著許時晚在這張床上渾身插滿儀器的樣子，泣不成聲。

他是恨他的，恨他騙了自己的感情只為了所謂的利益。

可是他不想他死，他想他活著。

顧為舟問了護士，許時晚有沒有留下什麼遺物，亦或是隻言片語。

護士只是搖頭說：「他來的時候就沒帶什麼東西，臨走前拜託我們把遺物都燒了。他說他既無來處，也無歸途，就當做從沒來過這世間是最好的。」

許時晚的死很快被別的娛樂新聞代替，比如「顧為舟婚禮跑路」。

顧氏集團頂層的辦公室內，顧為舟青黑著雙眼窩在沙發里。對面的男人雖然已經年過古稀，卻精神矍鑠，僅僅是坐著一動不動就給人巨大的威壓。

「林氏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們還是很需要他們的資金支持。」男人淡淡開口。

「爺爺，我不想結婚了，對不起。」

「是因為那個孩子嗎？聾啞學校出來那個。」

顧為舟不做聲，只是將自己窩得更深。

「你怎麼還不明白，你在這個位置，註定要走的路不是那一條，你父母走得早，你難道要棄顧家於不顧？」

面對爺爺的痛斥，顧為舟仿佛被自己的感情撕裂。他無法對許時晚的死釋懷，更無法不顧身上的責任。

以前許時晚總是羨慕他，說他有一個好家世，他自己也每次都臭屁地說：「那是，小爺我可是投胎高手。」

但其實他父母早亡，爺爺對他非常嚴格，在遇到許時晚之前，他從不敢違抗爺爺，資助許時晚是唯一一次。

14

顧為舟將自己喝了個爛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隨手拆開桌上的包裹，裡面是一個硬碟。

剛想隨意丟在一邊，卻在看到寄件地址後慌忙起身，顫抖著雙手打開電腦。

「北市慈惠療養中心」——包裹是許時晚寄來的。

顧為舟近乎欣喜地打開硬碟，裡面的內容卻讓他如遭雷擊。

「我可以答應你們的條件買下你們手中的視頻，也可以放棄我手上的一切資源，前提是你們不會再去打擾顧為舟，我和顧為舟的那段視頻永遠也不能再出現。」

「哦？你真的願意為了他做到如此程度嗎？顧為舟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啊，我也可以給你。」

「他給我的太多了，恐怕不是你們給得起的。不要動顧為舟，不然我不怕魚死網破。」

視頻里的畫面還在繼續，視頻外的顧為舟已經愣在原地，淚流滿面。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背叛欺騙，許時晚也從未自甘下賤去換取資源。

相反，許時晚一直在保護他，哪怕是在他死後。

顧為舟開始瘋狂回想許時晚的每一個細節。

他笑著說那是一條捷徑。

他被灌醉後怕被侵犯拚命掙扎，卻在他趕到後在他懷裡安然睡去。

還有那次路演，陳方方旁邊的人。

越想越痛，顧為舟緊緊捂住胸口，縮進沙發，放聲痛哭。

顧為舟拚命地想尋找許時晚留下的痕跡，卻發現他真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於是他開車去了當時拍戲的那個山里。

劇組走後搭建的場景大多拆除，只剩一片狼藉。

顧為舟獨自坐在那棵樹下，從天亮坐到了滿天繁星。

「許時晚你大爺的！你他媽有病你不會說啊！

「被威脅了你不會告訴我啊！

「你要死了你都不告訴我！

「誰稀罕你自己抗下一切！小爺我牛逼著呢，用不著你保護我！

「許時晚你聽到了嗎！」

除了卷過山谷的風聲，沒有人回答顧為舟的嘶吼。

顧為舟想起殺青那天晚上，他拉著許時晚的手說再難的路也要一起走。

可是他食言了。

他在許時晚最艱難的時候甩開了他的手，甚至為了賭氣將他推向那些噁心的人渣。

在許時晚被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時候，他卻在和林北北瘋狂炒 cp。

在許時晚死的時候，他卻和別的女人舉行婚禮。

顧為舟將拳頭一下一下地砸在身旁的樹幹上, 直到鮮血淋漓。

可是身體的疼痛及不上心裡疼痛的萬分之一。

於是他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博。

「永失我愛, 許時晚。」

他們用我們的愛來威脅你，那我要告訴他們，我愛你, 不怕任何人知道。

那些威脅你的人，我要讓他們一個一個付出代價。

15

微博一經發出就炸了，伺服器幾乎癱瘓。

就在網友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顧為舟又發了自己和許時晚的合照。

陰暗的地下車庫，顧為舟嘴角含笑地說：「怎麼？許老師？剛剛不是演得挺好的嗎？現在裝什麼矜持啊？」

「□-」顧為舟的手繩曾經被林北北偷偷拿去戴過, 他發現後發了好大的脾氣。

此刻他撫摸著手腕的紅繩, 眼裡滿是瘋狂的恨意。

顧為舟準備將硬碟交給警察，公然威脅勒索，他們應該付出代價。

以往的藝人被他們威脅，只能自認倒霉, 因為這個行業里，每個人都有著絕對不能曝光的秘密。

但是顧為舟不怕, 許時晚不是他的秘密，從來都不是。

從山裡出來的路上, 顧為舟接了個電話。

「為舟, 不要鬧了, 已經夠了，我以為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我只是想讓那孩子離開你，並不知道他的病情。唉, 他不該死的，死了你就真的永遠忘不掉他了。」顧相儒的聲音有無限的疲憊。

顧為舟好像突然聽不懂爺爺的話了，他手握著方向盤大腦一片空白。

良久後他顫抖開口：「爺爺，是你做的？是你讓別人拍了我們, 然後去威脅許時晚？」

「孩子，除了我，誰又能那麼早地發現你誤入歧途，你愛誰，男的或是女的，我都不在意, 但是那個人絕對不能成為你的阻礙。我想你明白，所謂情愛不過是過眼雲煙, 恆久的利益才能讓你屹立在人生的頂峰。顧家的人, 該分得清孰輕孰重！」

顧為舟忽然開始笑，大笑, 狂笑，笑到涕泗橫流，笑到幾乎窒息。

手邊的硬碟似乎成了最大的諷刺，他想報復的人最終竟是自己的爺爺。

所以歸根結底, 還是自己傷害了許時晚。

他突然很後悔。

如果多年前他沒有像發現寶物一樣地把許時晚帶出聾啞學校就好了。

如果他沒有支持許時晚進娛樂圈就好了。

如果他們沒去演那部雙男主的劇就好了。

如果他沒有愛上許時晚就好了。

可是人生啊, 它沒有如果。

顧為舟將硬碟用雙手緊緊抱在懷裡，那是許時晚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天真的他到死還在為顧為舟打算，殊不知那些人永遠不會威脅到顧為舟。

所有一切，不過是為了讓他離開做的局。

汽車撞向山崖護欄的時候, 顧為舟釋懷般地閉上了眼睛。都說人死後會有已經去世的親人來接，但是他終究沒有見到許時晚。

原來一切，都為時已晚。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