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遊艇上風大,我罩著祝文欽的外套坐在吧檯椅子上,旁邊路過的人時不時朝我投來目光。
我無所謂地撩撩假髮,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果然還是得投其所好,之前跟祝文欽硬碰硬是我自討苦吃。
一杯果酒下肚,腦子裡的興奮因子躁動得更加異常,突然覺得這種微醺狀態下接吻不失為一種快樂。
想到這,我搖搖晃晃起身去找祝文欽。
他似是剛跟人談妥生意,臉上還掛著笑,見到我還朝我招招手,跟招小狗似的。
要換作是別人,我肯定生氣不過去,但對上祝文欽,我好像永遠只有臣服的份。
「哥哥,你忙完了嗎?」我眼睛亮亮地望著他。
祝文欽摸了摸我的腦袋:「快了,你……喝酒了嗎?」
我猛然想起來他不太喜歡我喝酒,但現在我已經犯錯了,索性將錯就錯,抬手摟住他的脖子貼上他的唇:「我喝沒喝,哥哥檢查檢查不就知道了?」
祝文欽沒動,靜靜地任由我笨拙地舔吻他的唇瓣,只是抓著我的手腕輕輕摩挲。
爾後驟然用力將我拉開,他將我整個人擋住,但挨打這事防不勝防,文小姐氣沖沖地往我臉上打了一耳光。
幾乎是啪地一聲脆響,打得我偏過臉,耳朵火辣辣地燒起來。
她將手上拎著的包往我身上砸,「哪裡來的小狐狸精,居然勾引我的人!」
我的抑制貼不小心滑落,一點信息素泄出來,文小姐擰眉怒罵:「原來是那個劣等 O,祝文欽把你養這麼大,就是讓你這麼回報他的嗎?不要臉!打你都嫌髒了我的手!」
我整個人被她打得發懵,祝文欽伸手攔住她,撩起眼帘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文家掌權人。
驟然回頭,他按住我的腺體警告我:「收起你那些卑劣的心思。」
9
他跟文家利益關係牽扯極深,我理智地分析出個中利弊,抿緊唇,退讓一步。
只是文小姐不依不饒:「祝文欽,這種人你還留在身邊做什麼!我們雖然還沒結婚,但他留在你身邊我不放心,今天他能做出這種事,保不齊後面就能爬上你的床!」
祝文欽深深看了她一眼,宛如體貼的愛人替她做主:「那就聽你的,把他趕出去。」
我的心臟在這一刻陡然下沉,大腦神經組織也開始罷工,我聽不懂,祝文欽在說什麼……
我張張嘴唇,渴求他施捨我一個眼神,渴求他收回驅逐我的話:「哥哥,不要。」
祝文欽眸光微頓,嘴角雖翹著,但笑意不達眼底:「文小姐可還滿意?」
他讓阿朝將我帶到遊艇上的房間裡,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目光化作的利劍刺穿了孔。
但我已經麻木了。
我沉默地坐在房間裡,門外是阿朝和幾個弟兄在守著。
我不知道祝文欽要這樣關我關多久,可能等遊艇 party 結束,我就立馬成為他的一顆棄子。
一想到之前還信心滿滿地要拿下祝文欽,我就覺得自己很可笑。
我在密閉昏暗的房間裡坐了一整晚,一直到另一天的中午,也沒有人給我送飯,就讓我一直挨餓。
祝文欽就像是忘掉了我這個人一般。
不過我仍然抱著一點希望,可能是文小姐下了死命令,他也沒辦法。
沒辦法嗎?但我有辦法,無非就是孤注一擲。
10
凌晨兩點半,整艘遊艇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傍晚吃了阿朝悄悄拿給我的熱粥,被餓到發疼的胃才稍稍舒緩了點。
我跟他說我已經想清楚了,讓他去跟祝文欽交差,現在門口看守的人全都被支開了。
我推開門,往甲板上走,昏昏暗暗的,我根本看不清前路,陡然腳下一滑,臉著地。
鼻頭磕在鐵板上,抹到一手血。
我怕驚動裡頭的人,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爬到欄杆處,看著波浪起伏的海面,有一瞬間的躊躇。
其實我這人挺貪生怕死的,被祝文欽收留前一直被那群小混混 Alpha 欺負,摸爬滾打吊著一口氣,遇到祝文欽才得以喘息。
儘管他把我撿回去,是因為一份高達 98% 的信息匹配度檢驗報告。
搭在欄杆上的手開始發抖,我回頭,看不清來路和回頭路。
遊艇上忽然響起腳步聲,聲音傳導的方向是我剛剛逃出來的房間。
我茫然地睜了睜眼皮,在聽到打開我那扇房門的聲音時,果斷從遊艇上跳了下去。
恍惚間,我聽到了祝文欽在喊我,他的嗓音在我的耳邊,被海水切割成碎片,流不進我的耳朵里。
因為我怕疼。
只是大家都以為我習慣了。
11
好消息,沒死成。
壞消息,腺體修復好了。
阿越蹲在工地上跟我說,這是因禍得福,以後沒人想得起我是劣等 O。
我拉著工人帽擋住前額,開玩笑跟他說:「誰說劣等 O 就是腺體發育不行啊,說不定我秉性劣等呢。」
「瞎說。你怎麼凈說自己不好。你這吃苦耐勞可是咱們獨一份。」
阿越是我的 beta 師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把我從水裡撈起來救了我一命,又帶著我找工作開啟新生活。
晚上躺在一張床上聊天,阿越又開始回憶把我救回家的事,他突然道:「你當時看著特像是為情所困。」
我噎了一下,心想有這麼明顯麼。不過幸好他沒重提我當時詭異的打扮。
我用我有一個朋友為開頭,把我跟祝文欽的事講給他聽,他直言不諱:「被吊橋效應欺騙了吧。」
我:「我朋友真的覺得祝文欽對他也是有感覺的,不然為什麼對他那麼好……還親……」
阿越:「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還沒等我點頭示意他說,他就自顧自地點評:「你挺像祝文欽的舔狗的,他給你一點甜頭,你就沖他搖尾乞憐。」
我失語扭頭,沒想到他直接點出我。
還挺對的。真是一針見血,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長這麼大,沒遇到幾個對我好的人,祝文欽是一個,你也是一個。」
但祝文欽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他收留了我,我就做他的幫手,還清恩情。
越界了,我就如他所願消失。
我不該對他還抱有期待。人不能在同一個火坑裡再跳一次。
12
迷糊睡著,做了一場荒誕的夢。醒來阿越給我發消息,讓我下午早點去上班。
工地上熱,我從冰箱裡拿了兩瓶冰水,揣進懷裡,準備帶給阿越喝。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昨晚做夢,夢見祝文欽哭了,讓他丟臉了。
今天出門就撞邪。
死遁半年,祝文欽將港城翻了個底朝天,最後站在出租屋的樓梯間堵住我。
我目不斜視地繞過他要走,他一動不動,像尊木雕擋住我的去路。
兩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纏,是我以前最奢望的距離。
「先生,讓讓。」我後撤幾步,麻煩他騰地。
他攤開手掌,露出一條項鍊,是先前在遊艇上他親自為我戴上的。
「項鍊。」他舉起,吊墜唰地滑落在我眼前。
沒懂他的意思,我抿了抿唇,告訴他實話:「早當了換錢了。」
他眸色微暗,朝我靠近,我應激性反應後退,躲開屬於他的氣息,抗拒:「讓開。」
他一愣,說:「跟我回去。」
我搖頭,揣緊我的寶貝冰水,直接撞上他的肩膀,趁他還在愣神,直接大跨步飛奔下樓。
但是沒想到他還派人守在底下,我氣急回頭,他一步步邁下台階,道:「98% 的匹配度,你確定你跑得掉?」
我不解:「是你要把我趕走的,你為什麼又要把我找回來?」
祝文欽踩下最後一階台階,朝我招了招手,又是以前那個手勢:「跟我回家。」
他就是這樣,從不跟我解釋,只會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命令我。
我瞥了他一眼,裝作鬆動的模樣,把兩瓶冰水直直往他身上砸,然後轉身跑。
可下一秒霸道強勢的 Alpha 信息素將我整個人圍困,迫使我腿軟彎腰,腦子變得混沌。
我強撐著精神,咬牙切齒道:「祝文欽,我們早就結束了,我犯的錯你就看在我之前立下的功勞上……抵消掉吧。」
13
祝文欽環住我的腰,將我撈進他的懷裡,冰涼的項鍊貼上我的腺體,我打了個冷顫,伸手拽下項鍊往地上扔。
「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你沒聽到我的話嗎?我說我不要跟你回去。」
他淡聲道:「你要進入易感期了。」
太可笑了,我進入易感期我不會自己打抑制劑嗎?
我讓他放開,甚至學著以前的姿態試圖噁心他,但他放在我身上的手巋然不動,縱容我所有的無理取鬧。
我實在太累了,任由祝文欽把我抱上車。
只是想到我的冰水還是覺得可惜,冷不丁地開口:「祝文欽,你去把我的冰水撿起來,我就跟你回去。」
我隨口說的,知道他這種養尊處優的人肯定不會做,頂多也就叫下屬做。
但他點頭說了一聲「好」。
我親眼看著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冰水,用他昂貴的手帕擦了擦,遞到我手裡。
我在保護環境珍惜水資源和再砸他一頓之間,選擇了前者。
背對著他,我苦思冥想。
終於想出一個好辦法,真摯開口:「你是不是怕我的存在對你造成威脅,我可以去做腺體切除手術。」
他難以置信地扳正我的身體,從容的神情終於有一絲破裂:「李韞景,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無非就是切除腺體,雖然很疼,但好歹比跟他待在一起舒服。
「你要是不滿意的話,我要不再跳一次海吧,這回肯定活不成了,你跟文小姐也就不用再擔心了。」
他沒讓我把話說完,抬手捂住我的唇,靜靜地看著我,眼睛裡居然泛起水光。
「你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他重複呢喃,讓我好好活著,聽得我心臟開始泛酸。
我掙開他,開始裝睡,結果真睡著了。
醒來時,就躺在一張熟悉的床上,是我之前裝醉躺的那張床,但是房間,以及這棟別墅,都不是我之前待過的。
14
「我要在這待多久,過完我這個易感期,還是陪你度過易感期?」
我有自知之明,祝文欽把我帶回家,無非就是想利用我跟他高達 98% 的信息素匹配度,讓他安穩度過易感期。
沒得到祝文欽的回答,我不依不饒,他按著太陽穴,半晌才嘆一口氣,指著桌上豐盛的飯菜讓我先吃飯。
吃完第一口,我放下刀叉,看著祝文欽,他抬眸微怔,我直言:「我想吃你做的。」
他挑了挑眉沒說話,起身往廚房走,看著他穿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有些出神,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會的。
菜端上桌,賣相很好,還都是我喜歡的,但我只吃了一口,就告訴他:「祝文欽,你做的菜真爛。」
我說得真誠又無辜,祝文欽眉心微動,漆黑的瞳孔里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抱起我,往房間走:「那我就做點別的菜給你吃。」
我抓狂似的撓他的背,沒想到他居然比我還無恥下等,「祝文欽,你信不信你今天要是敢對我做點什麼,我就從那裡跳下去!」
他捉住我指向房間玻璃窗的手指,放在嘴邊吻了吻,我驚恐地望向他,猝不及防被他抱著跌在床上。
他將我翻了個身,雙手撐在我腦袋兩邊,語氣輕鬆地道:「你覺得我會讓你跳嗎?不過跳了也沒事,大不了我殉情。」
他頓了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撩起我衣服下擺,掌心貼上我小腹:「bb,我們生一個像你的小 bb。」
我覺得祝文欽瘋了,他以前從來不這樣,他明明理智冷靜的要命。
我驚慌失措地抬手扇了他一耳光,力氣就像是當初文小姐扇我的那一巴掌:「祝文欽,你冷靜點,你要生小孩你可以找 Omega……」
他溫柔地握住我打他的那隻手,放在另一邊臉上,「解氣了嗎?沒解氣就繼續動手。待會兒就輪到我了。」
當流氓遇上更大的流氓,他是真的很無助。
我試圖賣慘喚起他的一絲清醒:「哥哥,我們以前明明是很好的……兄弟。我當初,我是被下了降頭我才那樣對你,現在我清醒了,我絕對不會再喜歡你了。」
他皺緊眉頭,牢牢鎖住我的手,開口,語氣艱澀:「不喜歡我了?清醒了?」